虽然只有“是我”两个字，顾长远却很确定地知道那是谁。
    “不用视频吗？”他问。
    “不了。”那女声道，“小祎要去二科大深造。车教授招生的门槛很高。你是矩阵部队的军官，你的介绍信应该会有所帮助。”
    顾长远道：“你平时跟人谈生意，也是用这种态度吗？”
    那女声道：“我想我们在政见上的分歧，应该不会影响对亲友的照顾。”
    顾长远默默点头，道：“这封介绍信，我会写的。不过我想提醒你注意……”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
    那女声道：“说下去，我时间不多。”
    顾长远道：“我也算是你的亲友吧？”
    那女声道：“那要看你把什么样的人当朋友。”
    顾长远道：“我效忠我的祖国，我在军旗前宣过誓的。现在我的上司是于国岗。他的人品，你应该也清楚。”
    那女声道：“可是我觉得你是在效忠‘万万岁’先生，他才是你真正的上司。”
    顾长远道：“你对他可能有点误解。再说，他不也是为大总统效力吗？”
    那女声道：“成天把‘总统万岁’挂在嘴上就是忠诚吗？我看未必。”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顾长远“喂”了两声，终于压不住心里的火，吼道：“顾心眉！说话！”
    电话断了。
    ……
    ……
    大总统受到党内调查的传闻持续发酵，影响的范围从合众国扩大到艾西亚洲，进而遍布全球，最终引动了天上。
    谁说天上宫阙可以不食人间烟火？
    地面上每一坨腐烂蒸腾起的臭气，都会一分不差地蒸腾到天上贵人们的脸上，绝不缺斤少两。
    反映到合众国大总统府专线遭到黑入侵这起事件上，就是大总统所面临的压力，令云中城大当家姬惊雷遇到了同样的麻烦。
    云中城顶层的大草坪上，洁白的会议桌又架设了起来。
    贵人们身着面料华贵而式样休闲的各色衣衫，手中晃着高脚酒杯，坐在桌边各抒己见。
    道貌岸然的轮值主席杨道和说道：“专线网络遭到入侵，虽说极端组织要为此负责，但白屋也是难辞其咎。谁叫他们的网络安保如此差劲？”他一边义正言辞地发言，一边扣着裤腰带拉了又拉，好像挺别扭，也不知是不是之前系裤腰带的时候太过匆忙。
    矮小的董事魏世遁道：“不仅差劲，还偏偏对我们心存戒心，总是不让我们插手网络安全建设。这下可好，闯祸了吧？”
    这两位代表了云中城乃至整个云盟的两个重要派系。
    杨道和代表了远征党中的“迁移派”，一直主张云中城完全抛弃地面，全体向类地行星迁徙。他不会错过这次丑化地面当局的机会。
    魏世遁代表了回归党中的“统御派”，主张在云中城与地面之间建立起管理和被管理的关系。“云中城的公民是人类的精英，精英统治，天经地义。”这是他一贯的口头禅。
    两个代表人物发声，其他董事纷纷站队，和他们观点一致的，纷纷附和，追随姬大当家的，则纷纷向姬大当家投来请示的眼神。
    儒雅的姬无声看了面无表情的兄长一眼，出言对众人提醒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说些有建设性的建议吧！”
    杨道和与魏世遁都想趁此机会在实现自己政治目的的进程中更进一步，但是他们看到姬氏兄弟身后站着一个人，便打消了正面硬杠的念头，纷纷斟酌起用词来。
    那个人，光头，微睁着眼，显得精神萎靡。但他右眼上的那道伤疤，又显得无比狰狞。
    这是杰克·唐，姬氏兄弟的安全顾问。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最后一个人类杀手。
    也就是说，在智能杀人机器投入应用之前，他在全球知名杀手中排行第一。
    说到这里，不得不多说一句：杀人灭口这种事，在老百姓眼里可能是伤天害理、不可思议的事，但是在这些贵人们的圈子里，被接受度要高得多。
    作为名声在外的有钱人，谁不担心被人敲诈勒索？谁又会相信法律能杜绝敲诈和绑票？
    在大部分时候，法律只对老实人才有用吧？
    有些时候，对付某些法律无法对付的人，还是交给杰克·唐这样的人比较好。
    这就是在智能杀手遍地走的情况下，杰克·唐依然能在云中城谋得一份体面工作的原因。
    当然，在座的董事都考虑过一个问题——姬大当家为什么要聘用一个杀星？
    他的这个举动针对的是谁，是显而易见的——肯定不会是对付地面上的那些穷人，对吧？
    所以，当杰克·唐出现在会场上的时候，大家知道自己讲话要谨慎。
    斟酌好了用词，杨道和说：“专线已经不再安全了。我建议，在新版本的网络安保系统完成升级之前，我们应该暂停与地面行政机构的通讯。”
    魏世遁道：“难道说，大总统府那边的网络安保系统如果一直不升级，那云中城就和地面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杨道和不悦道：“魏老弟，那你想怎样？”
    魏世遁道：“就凭白屋那些庸才闭门造车，能弄出什么来？我们还是应该更主动地介入，该帮他们的地方，就帮他们一把。当然，我们也要从中获取相称的利益。”
    杨道和说道：“那也要他们肯接受，这生意才有的谈。你的帮助，潘默尔恐怕看都不会看一眼。”
    魏世遁道：“那就把他搞掉。”
    一直保持沉默的姬惊雷这时候出声了：“不干涉地面各国的内政，是云中城的原则。”
    杨、魏二人都收了声，但眼中满是不甘心的怒火。
    姬无声打圆场道：“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我看，专线还是应该尽快恢复通讯。如果白屋那边有困难，可以请恩慈的团队帮他们一把。”
    这个提议算是折中的方案。以企业的身份出面提供援助，既不否定杨道和的提议，又不反对魏世遁的想法。
    但是，杨、魏二人依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魏世遁一字一顿道：“不过，姬先生，传闻里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传闻里说的那些，就是指姬惊雷和潘默尔私下通话拿高校招生名额做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