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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他说着按住自己腰侧,指甲深深嵌进皮肤,似乎想把那块肉抠下来:“那一瞬间我真的死心了,我终于明白,原来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没什么不同,只要这东西存在一天,我就永远是他们眼中的脏东西、下等人,是只配被摆在拍卖桌中供人竞价赏乐的物品。”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在海水中制造出一串气泡:“这么多年了,只有护卫官学校不嫌弃我。”
    陆霖张了张嘴,想安慰他什么,又觉得任何安慰在此时都过于苍白,许久,他终于道:“在你眼里,我和他们是一类人吗?”
    “当然不是,”季琅垂下眼帘,松开了手,任由指尖的血迹在海水中漂散,“我不是不相信您,我只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长久的沉默。
    深海是如此寂静,附近没有珊瑚礁,没有任何可供躲藏的空间,只有一望无垠的洁白海沙,和他们两人。
    陆霖转过身,轻声道:“能给我看看吗?”
    季琅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抗。
    陆霖轻轻拨开他腰侧的鳍,露出掩盖在鳍下的那串编码。
    层层叠叠的伤疤之下,是早已破碎又依然清晰的黑色字符。
    mi6627a021。
    a类拍品,第21号……
    沉睡的记忆被重新唤醒,似乎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被关在巨大的铁笼子里,他并不能把21号和其中的哪个孩子对应上。
    但匆匆一瞥间,他似乎注意到过那样一个少年。
    少年又脏又瘦,身上满是血污,沉重的镣铐锁着他的脖颈和手脚,可他和那些被吓坏的孩子都不同,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抬着头,望着笼子外面。
    黑眸在暗处透出幽绿,倔得像只随时准备咬人的小狼。
    第64章 教授主动亲他了!
    陆霖的手轻轻触上那串编码。
    无数次反复割开又愈合的伤疤凹凸不平,嵌在滑溜溜的虎鲸皮肤上,触感十分怪异。
    “疼吗?”他轻声问。
    “不疼,”季琅没有抗拒他的触碰,好像已经放弃了挣扎,“疤痕叠得太多,早就没感觉了。”
    “可我觉得疼,”陆霖小心抚去那道新鲜伤口上的血迹,“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了,听到没有?”
    “……嗯。”
    又不说话了。
    沉默的季琅让人难以习惯,陆霖的尾鳍有点焦躁地蜷了蜷,斟酌半晌,他才再次开口:“我记得你。”
    “嗯。”回应很平淡。
    “我是说,我见过你,”陆霖试图表达清楚,“人鱼的歌声的确让我想起了一些早已遗忘的东西,我应该是见过你的,虽然只有一眼。”
    季琅慢慢抬起头来。
    他漆黑的眼眸中重新有了光亮:“真的吗?54个孩子,您唯独记得我吗?”
    他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被神明垂怜的那一个,小心翼翼的,谨慎又希冀。
    “记得,”陆霖抬手,拂去落在他发间的海沙,“唯独记得你,记得你那双眼睛。”
    季琅笑了。
    又有些仓皇地把脸别向一边,蹭了蹭他的手心,强忍住已泛到眼底的湿意:“您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明明一直在等这样一个答案,可真正等到了,又紧张激动到浑身颤抖,甚至不敢伸手去接。
    于泥淖中伸出的手,不敢去触碰那道皎洁的月光。
    他腕上的光脑又亮了,在这幽寂海底闪着红光。
    他按灭了光脑,又问:“那您……嫌弃我吗?”
    “在说什么傻话,”陆霖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指腹轻轻擦过他的脸颊,“第一次见面就踹碎了我的办公室大门,杀个捕蝇草把自己杀到满身粘液,用宰了异变动物的刀切肉烤肉……这样我都没嫌弃你,会在意那一串编码?”
    季琅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眼圈红着,嘴角却扬起:“在您眼里我的形象就这么差吗?”
    “但也有好的时候,”陆霖却又不肯细说了,生硬地转移话题,“其实外面的世界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嗯?”
    “军队招人是不看出身的,以前我也在帝都,对这一点很清楚,只不过从穆洵离开以后,他们就变了,变得和陛下一样目中无人。”
    “你只是没赶上好时候,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
    “教授,您……别再说了,”季琅拉着他的手按上自己心口,“您再夸我,我要变成烟花炸上天了。”
    陆霖感受着他过速的心率,无奈叹气:“好吧,那你跟我讲讲,当年我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十八岁那年,为了治好穆洵想尽办法,他在拍卖平台上发布药材收购信息,却被告知那种药材只能在开阳星的地下黑市买到。
    于是他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在那场拍卖会上,一时心软,解救下了一批被拍卖的孩子。
    全都是刚刚完成分化的少年少女,有alpha,也有omega,他们被关在几个巨大的铁笼子里,在拍卖台上等待着买家裁决自己的命运。
    陆霖买下了他们所有人。
    那笔钱对他来说不算多,平均到每个孩子头上,也不过三千星币。
    三千星币,在珍味轩吃一顿饭的钱,却决定了那些孩子的一生。
    那时他行色匆匆,无暇照顾这么多孩子,在拍卖会结束后就将他们都放了,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自谋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