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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铁打怎么做武官

      夜色深沉,王府灯火通明。
    云渊一踏进府门,便径直去了浴房。温水早已为他准备好,放松沐浴的当儿,亦等着饭食烧好。
    香喷喷的饭菜很快上齐了,量大份足的山珍海味,专为云渊滋补。
    云浅分心布菜,时不时偷瞄几眼张渝,后者对食物渴望的眼神,好似要吞噬整桌饭菜的作势。
    碍于阿佑和彭子双面夹击,张渝不敢轻举妄动,饭菜暂时安全。
    “菜都上齐了,你们咋不动呢。”沐完浴的云渊在门边出现。
    他到云浅旁边坐下,伸手拿起筷子夹菜,打破了拘谨的氛围,个个才开始用膳。
    云浅眼角的余光里,云渊一身单薄的白锦袍,绸缎柔软,勾出身姿清隽。
    真是的,这么冷的天气,也不怕着凉。
    侧面看,那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肩背上,发尾处泛着湿。
    哥哥帮她夹菜时,他微微倾身,半湿的长发滑落肩头,丝丝缕缕垂落,终与她的长发半空相逢,悄悄粘在一起。
    她的发,长直而柔顺,此刻像是被蛊惑一般,依傍着湿发缓缓而行,带动发丝摇曳,交织缠绕。
    谁也没有拨弄分开来。
    张渝乐呵呵地问:“师兄,没吃过牢饭,说说你在牢里吃了什么?”
    “干馒头、清水,军营吃得更好。”
    “废话,军营里你当然吃最好啊!”张渝脱口而出:“你啥都当先、鱼肉、美酒、洗澡水、美——”
    话说到一半,云渊原本低垂的眼眸突然抬起来,直直看了张渝一眼。
    那个晦暗的眼神震慑力极强,让张渝脖颈一凉,后半截话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他赶忙紧急刹车,把那个不该说的“人”字咽回去,憋出个“容”字,扭转紧张的气氛。
    “美、美、美,美容!”张渝干笑一声。
    云浅疑惑:“美容?”她偏头问:“真的假的?”
    五月不见,云渊的面庞仍是干净英俊,就是多了几分沧桑和疲倦。他日理万机搞权谋,玩人心,怎可能有闲心美容护肤呢?
    云浅自是怀疑其中猫腻。
    只是身旁的男人面带笑意,语气慵懒而柔和:“当然是假的啊,他的话狗都不信。”他岔开话题,“明日过小年,你们要怎么庆祝?”
    张渝率先嚷嚷道:“我自己玩。”
    “我跟张渝。”彭子自觉避开他们,跟着张渝吃香喝辣,虽不靠谱但轻松自由。
    阿佑最后出声:“我没意见,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云峰王军和风回卫里,就数阿佑最勤奋,全年无休,何时何地护着云渊和云浅。
    只不过,他好像敬业过头了,一股脑地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在阿佑的字典里,从未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
    云渊听完他们的意见,大方一把,“行,从明日起,大家放假两日。”
    张渝得寸进尺,“三日!”
    “不行。”云渊无情驳回,“两日已是极限,咱还有很多事可做,务必准时回来。”
    阿佑和彭子纷纷附和,张渝不敢说二,只好乖乖应下。
    用完晚膳,众人各自回房。
    云浅一声不吭拿出祛疤膏,掀开他的衣袖,露出触目惊心的长痕。纤细的指尖沾着奶白色的药膏,小心涂抹凹陷的疤痕,打圈揉搓。
    云渊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语气柔和:“我最近看上了一家山庄,风景挺好,明日我带你去哪儿玩,好吗?”
    云浅敷衍答道:“好。”
    云渊察觉到云浅的异样,她似有满腹心事,便试探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云浅嘟囔一嘴:“你比神佛还铁打。”
    云渊一本正经道:“不铁打怎么做武官?”
    云浅睨了他一眼,手上微微用力,扯下他的衣袖,随后起身扑灭烛火:“睡觉。”
    绿色床帘垂下,阻挡了所有光芒,眼前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夜中寂静,两人之间隔了条楚河汉界,虽看不清彼此,却听得见彼此的心声。
    云渊卷被翻身,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中,“浅浅,生气了?”
    云浅嗔怪道:“你要玩命之前,先想想家人好吗?”
    “我又没事。”云渊玩笑道:“放心吧,我命硬,玩不死的。”
    云渊兼得官场和战场,只要不死都是福,云浅最怕哥哥死了,粉拳不轻不重锤了他肩膀:“玩你个头,我不喜欢你这样。”
    见到哥哥的那一刻,她就满腹委屈,幼稚如孩童,她的坚强和铠甲,化作倾诉衷肠的柔情。
    “你在战场拼命,官场也要拼命,你是拼爽了,但我不高兴,我一等就是几个月,你知道我多孤单吗?”她噙着泪,委屈痛诉。
    云浅滔滔不绝大吐苦水,尽数发泄烦心事:“我是有亲朋好友,可是他们也有自己人啊。我脸皮薄,跟他们不亲,没法掺和他们。”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外祖父在荆州,我想他们,可我去不了荆州。湘州不好,你又不在,不长眼的东西来欺负我,我是真的呆不下去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怨愤:“你可倒好,跟仇家多亲呢,一天天往天牢跑也不回家看我,你欠骂欠揍不自知,还问我生没生气。”云浅赌气似的抱着被子,翻身背对他。
    “哎。”云渊笨拙哄道:“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云渊挪过去抱她,双臂微微收紧,不让她逃离,亦予她温暖的慰藉。他承诺道:“我回来了,一定好好陪你,让我将功补过,好吗?”
    “算你有点良心。”云浅不甘愿地应了一声,心中怨气消了大半。
    *
    一大清早,张渝和彭子打包行囊,浩浩荡荡出发游玩。云浅仍是呆在府中,等云渊早朝回来,一同踏上属于他们的旅程。
    送走云渊后,云浅回房整理他们的行囊。她随手打开一个柜子,第一眼是份陌生的盒装礼物,它还未拆封。
    她回想起来,那是周子珩赠予她的礼物。时隔五月,她还未曾打开瞧过一眼,早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还未拆开礼物,就知道里头的东西不便宜。盒子以紫檀木制成,刻着精致的花纹,格外典雅奢华。令人难以想象,宝物该有多珍贵才能藏在这里面。
    一缕缕锦缎铺展,露出一枚玉镯。奶白的玉镯晶莹剔透,温润的玉质反射幽幽的光芒。不愧是最上等的羊脂玉,珍贵无暇,每一寸肌理都细腻无比,这天工开物之品最是稀有。
    周子珩一送就送价值连城的羊脂玉,搞得云浅不知所措。礼物太贵重了,欠了还不清的情债,云浅不好回礼,周子珩更不好对付。
    云浅低头摸摸左腕上的飘花镯,虽说飘花镯没有羊脂玉来得崭新、昂贵,但她心里还是偏爱哥哥送的飘花镯。
    就算腕上没有这只飘花镯,她也不会戴上别人给的手镯,红的蓝的绿的都不戴。
    云浅默默把羊脂玉放回柜子,合上柜子不见为净。
    这时吟香敲门进房,给云浅送来了信,“小姐,这是周公子给您的信。”
    云浅挺排斥周子珩的。云嘉辰太看好这个孙女婿,私底下不少凑合他俩,不停转交信物、书信等。
    只不过一个病重,一个敷衍,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磨蹭到七月初五那天。
    那次初见,让云浅知道,她躲是躲不掉了。
    她其实挺怕周子珩对她嘘寒问暖,还是约她出去游玩,她不想和他建立关系。拒绝的话,惹了周家不快活,届时联姻作罢,她就拿不到解药救哥哥了。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讨好周子珩,履行爱侣义务。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算了,读信写信也不会少块肉,随便看看随便写写就过去了,云浅闷闷不乐打开那封信,一目十行。
    “清妍,见字如面。好不容易来了湘州,只可惜临时有要紧事,见你的机会失之交臂。我要回扬州过年了,等我回来之时,便是我们的成亲之日,我很期待那天……”
    后半段全是他对她浮夸的赞美、思念和爱慕,云浅只觉辣眼睛,完全看不下去,随手撂下信纸,平复厌恶的心情。
    云嘉辰不少提起周子珩,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恶心人的话。
    “他珍藏你的画像,信物好几年了。光看着你的东西就大病痊愈,碰上真人还得了啊。一个男人肯为你遣散丫鬟和瘦马,是你云浅此生莫大的幸运,你嫁给了一个绝世好男人!”
    这些话她听得耳朵发茧了。无论多听几次,她依然对周子珩这个人作呕万分。
    说这么多情话做甚,其实就是很期待顺理成章睡她罢了。